Saturday, September 13, 2008

慵懶的巴斯克和巴黎

近幾次旅行都是在秋冬交替之時,而基於要扮有型而盡量少穿兩件衣服,於是經常處於瑟縮狀態,並未能盡享旅程,所以今年決定要在夏天出發,準備到法國南部享受地中海的陽光。怎料原本一起同行的朋友因公務在身而不能成事。正在苦惱是否又要等到入秋才可出遊之際,一位法國朋友跟我說,法國南部雖好,然而 Saint Tropez、尼斯、康城等熱點卻越來越遊客氾濫了,建議我去 Le Pays Basque,即法國西南部一帶的巴斯克地區。說那兒也風景優美,當地人態度親切,食物美味,還有大西洋的陽光與海灘,最重要的是沒有南部那麼媚俗。聽罷真叫他做領隊,立刻帶我去,最後當然沒有,but that's another story。最終還是一人成團,再次獨自上路。

決定了放棄南部,轉而向巴斯克出發,便著手做資料搜集,發現不論是在書店或網上,都沒有太多中英語的相關資料,難道不諳法文便去不成?唯有向難度挑戰。而當我跟朋友說到巴斯克地區時,大家的頭頂都出現了問號,直至我說:「巴斯克分離份子你知道吧」,大家才醒起有這樣的一個地方。不過不用擔心,恐怖份子主要活躍於西班牙境內,況且近年亦已較為沉寂了。

假期只有兩星期,而貪心的我又想借故逗留巴黎幾天,順道購物和探朋友,於是只選擇 Bayonne Biarritz 兩個落腳點。首站是 Bayonne,由巴黎乘 TGV 高速火車約需五小時。預早在網上訂票可以找到便宜一點的 iDTGV 車票,並省卻了排隊輪侯和語言不通等難題,美中不足的是班次選擇不多,例如這一程便只有早上七時十五分的一班!從朋友十九區的家乘 tro Montparnasse 火車站,足足要一句鐘。對於討厭早起的我,這可謂是全程的「污點」。

但晨早上車的好處就是中午時分已經到達目的地了。下車後迅速到酒店 check-in,放下行李便出外覓食。入住的 Hotel Adour 距離火車站不遠,步行兩分鐘便到,而且雖然不是五星級酒店,但也十分舒適整潔,內裡布置亦都很有心思。那是星期天,意外地看到很多餐廳均開門營業,想必然是這裡有頗多遊客吧。至於其他商店,則大部分都關了門,有些甚至星期一也休息呢。其實 Bayonne 很易行,大部分的商店都集中在 Rue du Pont NeufRue Victor Hugo Rue de l’Orbe 一帶,而大教堂也就在附近。沿著 La Nive 河兩岸,則佈滿餐廳,主攻海鮮及地區菜式。


第二天早上到了當地旅遊局,看看有否合適的一日遊。然而選擇不多,有點失望,只有巴士團 ── 即是與一班通常是退休人士的團友上車、到達目的地、自行找節目那種。最終選了西班牙 Guggenheim Museo Bilbao 一日遊,隔天出發。

之後在到市中心遊蕩,看到數間朱古力專門店,原來巴斯克人是從當年發現新大陸的西班牙探險家那裡,學會用可可豆製造朱古力的。二話不說,便買下我一向喜愛的 orangettes,黑朱古力包裹著橙皮,是經典口味,不過沒有立即試食,留待回巴黎時與朋友分甘同味。

逛著逛著,發現這兒真的頗多遊客,不過還是以歐美人士居多,當中大部分是法國本土和西班牙自遊人。亞洲人嘛,看來不超過十人。於是我頓時變成奇珍異獸之一,坐在露天咖啡座的伯伯高聲對我說 konichiwa… … 令我想起數年前我的法文老師跟我們說,雖然他已來港工作多年,但每次回家省親,他的鄉親父老總是問他:「你還在香港工作嗎?日本人是怎樣的?」他早已放棄解釋了。而我當然心有不甘,立時向伯伯搖頭說non,料不到他竟然改口問我是否韓國人!

令人驚喜的是 Musée Basque et de l’Histoire de Bayonne ﹝巴斯克及Bayonne歷史博物館﹞。來一廂情願的以為會是老套死板地陳列著悶蛋的文物,豈料這所由一幢古老巴斯克建築物改建而成的博物館,外貌古典,內裡卻頗現代化。現代化者,當然並不是指館內的歷史藏品,而是其佈局、燈光、裝置、展覽流程等,實在花了不少心思和創意。總的來說,是一個內容充實,有內涵有趣味,並賞心悅目的展覽。

相比之下,馳名的 Museo Guggenheim Bilbao 就比較令我失望。論規模、知名度,古根漢理所當然的跑贏九條街,而 Frank Gehry 的建築也確實出色,可是館內的展品,卻真有點反高潮。長駐館內的展品有美籍藝術家 Richard Serra 分別1997 2005 年,特別為博物館創作的 site-specific 作品 Snake The Matter of Time。龐大的場地,聳立了數組由鋼板製成的巨型雕塑,遊走在這迷宮之中,觀者可有甚麼體驗呢?或許在當年是頗為震撼和破格的,可是到了 2008 年,我們已看過太多類同的藝術作品了,無甚驚喜。同期舉行的還有 Juan Muñoz 回顧展及 Surreal Things 超現實主義展覽。Juan Muñoz 的人像雕塑,令我想起近年的大陸話題藝術家岳敏君的大口仔,絕對不是我杯茶。還是比較喜歡超現實,能夠看到達利﹝Salvador Dalí﹞的龍蝦電話及 Mae West 紅唇梳化;René MagritteJoan Miró Marx Ernst 等超現實祖宗的畫作,還有 Jean Cocteau 的美女與野獸電影片段,算是一種補償吧。

Bayonne 最後的一個晚上,到了酒店附近的餐廳,年輕的店員看見我一副遊客模樣,便熱情的送上數本當地的吃喝玩樂指南給我,可惜只能夠告訴他,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探索這些地方了,或許留待下次吧。

臨離開前與酒店老闆娘閒聊,她說確實很少亞洲人到 Bayonne間中會有日本和韓國人。話題接著扯到各國旅客的特色,與及我們一般持有的成見,確然與最近Expedia旅遊網站的調查結果大致相同。

根據老闆娘的貼士,到 Biarritz 坐巴士比火車較為方便,果然沒錯,連等車時間,不足一小時便已到達 Biarritz 市中心。一下車已經感受到與 Bayonne 截然不同的氣氛。Bayonne 比較寧靜祥和,Biarritz 則較有朝氣,亦更像一個旅遊點。

酒店就在沙灘附近,步行不消五分鐘便到。街上盡是酒吧、餐廳、雪糕店、紀念品店等。人嘛,剛上水、赤著腳、拿著滑浪板的 surfers,一家大小的遊客,三五成群放暑假的歐美青年,上至七十下至三歲的當地人,大家都非常悠閒自在,享受著陽光帶來的度假氣氛。

由於在 Bayonne 最後一日天氣並不太好,所以一看到如此陽光普照的場景,便急不及待換上小背心熱褲人字拖墨鏡,入鄉隨俗一番。

Biarritz 能成為法國以至歐洲上流人士的度假勝地,有賴拿破崙三世的皇后 Eugénie,原籍西班牙的她,從小就每年都與家人到 Biarritz 度假。貴為皇后之後,依然沒有忘記這漂亮的地方,就在 1854 年帶著皇夫到這兒。拿破崙三世一踏足便愛上此地,還在翌年建了 Villa Eugénie。從此 Biarritz 便一舉成名,直到現在,達官貴人、名人明星都愛到這兒度假。此外,美國篇劇 Peter Viertel 1956 年將滑浪帶到這兒,令 Biarritz 成為歐洲首個滑浪地點。

Biarritz 碰到的人都很友善,酒店對面的餐廳有位穿著傳統巴斯克服裝﹝beret、頸巾、紅色、白色、綠色﹞的伯伯每天負責煮理 paella,不用煮飯的時候,他就坐在附近的露天咖啡座與鄰居朋友談天。每次我經過,他都熱烈地打招呼。我覺得他 exotic 之餘,相信他也覺得我這亞洲人更為 exotic 吧。此外,每天我也到酒店附近的 Ventilo 咖啡店吃早餐,女店主第二天便已記得我,我叫了法包和咖啡,她隨即笑說:「和昨天一樣嘛?」與一般認為法國人都是高傲的,並不符合。我們廣東人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,或許就是這意思吧。

第一晚到了酒店隔鄰的餐廳吃了很美味的 poulet Basquaise,雞肉嫩滑,即使雞胸部分也不覺得韌。巴斯克菜式多以大量甜椒、蕃茄煮成惹味的醬汁,令我想起廣東菜的蕃茄煮紅衫魚!

始終都要買點東西才安樂,其實出發前已想著必要買兩樣巴斯克特產:朱古力和 espardrilles﹝由幼麻繩做成鞋底、縫上帆布做面﹞。當然 Bayonne 的火腿和 Espelette的辣椒也很出名,很好吃,可是未免有點不便攜帶吧。之前在 Bayonne 時已買了一小包 orangettes 朱古力。在 Biarritz 逛街時見到一所名Daranatz* 的店子,窗櫥吸引我的不是一顆顆 ganachetruffle 等精緻朱古力,始終這些是在法國「應有」的。令我目不轉睛的是一排排的朱古力,與我們慣常見到的不同之處,在於那螢光色的包裝紙。對,一排排螢光色的朱古力!螢光橙、粉紅、綠、黃,亦都有正常的黑色… …而那些螢光紙,令我想起多年前惠康百佳貼在門口,用來展示貨品價錢的海報。我選擇了螢光橙和粉紅,分別是有 Espelette 辣椒的黑朱古力和純黑朱古力,兩種都很好味,可惜不知何時才再可嚐到。

* Daranatz 是法國大報 Le Point 的 food and travel writer Gilles Pudlowski 也推介的,雖然這是後來才知道的。

逗留在 Biarritz 期間,適逢是 La Fête de l’Océan﹝姑且譯為海洋節﹞,其中一個沙灘 Plage de la Côte-des-Basques,一連數晚舉行 Caseta 會,當地的餐廳酒吧夜店進駐沙灘上一列列的帳蓬,提供食的飲的聽的,好不熱鬧。而那就是我 Biarritz 之行的最後一個節目了。

總的來說,其實在 Bayonne Biarritz 都並沒有太多精采的事情做,但能夠放下大城市的壓力,輕鬆地慵懶地放假,也不就是最好的享受嗎?

回到巴黎,感覺完全不同,城市的壓逼感就在踏出火車一刻湧上來。好不容易回到朋友家,跟他說全程最辛苦就是剛才那一小時的地鐵車程。單看我的樣子,他還以為我在巴斯克地區玩得不開心呢。

話也得說回頭,巴黎仍然是可愛的,每一次去都有新事物新感覺。出發往 Bayonne 之前,在朋友巴黎家中小住數天。碰巧六月二十一日是每年一度的 Fête de la Musique在法國各大小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不同形式的音樂節目,由早上一直到深夜。我倆先到蒙馬特逛,有 DJ 打碟,大家就在烈日當空之下,跟隨 techno 節奏舞動。走到另一個街角,一位結他手彈著拉丁風味的樂曲,以吸引了不少途人圍觀。最後在鐵塔附近的 Trocadéro 公園,欣賞露天音樂會,而就在那兒,我拍下了人生第一張艾非爾鐵塔的照片。

離開法國前一日,朋友帶我去巴黎東面的 Bercy 區,那公園很美,有學生坐在草地上看書做功課,當然也有熱情雙擁的愛侶,還有一家大小的。而奇景是有很多跟著寧靜的公園格格不入的 rock 友經過,原來是晚上 Iron Maiden 在附近的 Bercy 體育館舉行演唱會。奇景二是有位西裝骨骨的先生行到玫瑰園仔細欣賞,並不時停下來嗅一嗅花香,很小王子,很浪漫,很法蘭西 ── 我知你一定會笑我崇外媚法,但我只是在想為甚麼我們香港人好像不懂、不會這樣欣賞和珍惜身邊美麗的東西呢?

最後一天在巴黎竟然下大雨,打消了我「血拼」的念頭!白白錯過了夏季大減價。只好安在家中看電視和幻想可有奇蹟出現,令我不需要再回香港。呆了大半天,奇蹟並沒有出現,只好認命,出發回港。

就在北站﹝Gare du Nord﹞往機場的火車上,眼涙不自覺地流下… …究竟下個旅程會在何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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